巴士拉银匠哈桑的故事（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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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苏醒过来，流着泪取下帽子，显出身形。两个儿子一见他，便喊着“爸爸奔过来。他赶忙戴上帽子，又隐身起来。他的妻子闻声从眩晕中清醒，见两个孩子喊着爸爸哭泣，却看不见哈桑的踪影，这时候，她感到万箭穿心般痛苦，泪流满面地问道：
　　“亲爱的儿子，你们在哪里？你们的爸爸在哪儿？”
　　哈桑的妻子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忍不住痛哭流涕，眼泪打湿了好大一片地面。她双手被捆住，无法拭泪，任蚊蝇不断咬噬她的身体。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她一直伤心哭泣，回首往事，万般无奈。
　　哈桑悄悄走到儿子面前，取下帽子，儿子又看见他，大声呼唤爸爸。他的妻子听到了喊声，越发伤心，叹道：“命运真是捉弄我这可怜的人，唉，这有什么办法呢！”她又想：“奇怪！孩子们为什么突然想念爸爸、呼唤爸爸呢？”
　　这时，哈桑再也难以抑制激情，不顾一切地摘下帽子，走到妻子面前。她定睛一看是哈桑，于是惊叫一声，声音响彻整个宫殿。她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的？难道是从天而降？或是由地里钻出来的？”她边说边哭，眼里噙满泪水，哈桑也放声痛哭。
　　她说：“命中注定的事全都实现了，我们都是傻子，但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安拉在上，你打哪儿来，快回哪儿去吧！别让人看见你。我姐姐知道了，会把我们一起杀死的。”
　　“亲爱的！我九死一生地来到这里，已经什么都不怕了。我要和你、孩子们一起回家去，同时我还要给你姐姐那个坏女人一点颜色看看。”
　　哈桑的妻子听了哈桑的话，苦笑起来，想到自己的处境，不由觉得哈桑的想法太荒唐，忍不住嘲笑他一阵子，不停地摇头，叹道：“我的天哟！你说得轻松！除了安拉，没有谁能拯救我。想逃，谈何容易啊！你还是好自为之，赶快走吧，别为我白白送命了。我姐姐拥有千军万马，天下无敌，你就别做梦想带走我了。再说这地方山谷幽深，沿途荆棘丛生，森林、沙漠和河流阻隔，即使天上的鬼神都难以闯过去，你有什么办法能安然回去呢？你别再为救我冥思苦想了。再别提救我的话了，我无法从这个倒霉地方逃出去的。”
　　“以我的生命起誓，我的爱人啊，你不跟我一起走，我是不会离开这个地方的。”
　　“我可怜的丈夫哟！你想过没有？你是什么人？你能做什么事？你自己都不明白你在说胡话。你纵有呼风唤雨的本事也难逃出此地，还是自己多保重，别管我，让我听天由命好了，说不定以后我会转危为安呢。”
　　“亲爱的妻子，我到这里来，是要用这根拐杖和这顶帽子救你脱险。”于是他告诉妻子他碰见两个孩子获得宝物的经过。正在这时，努拉·胡达女王突然走了进来，听见里面有人说话。哈桑赶忙戴上帽子，隐身起来。女王问小妹妹：
　　“小荡妇！你在跟谁讲话呀？”
　　“除了这两个孩子，我没跟谁讲话。”
　　女王又举起鞭子，将小妹妹毒打一顿。哈桑躲在暗处，看见眼前的情景，强忍悲痛。
　　女王不住地抽打小妹妹，打得她皮开肉绽、昏迷过去，这才吩咐侍从，换一间房子关押她。侍从遵命把她抬到另一间囚室，扔在地上。哈桑一路跟过去，等侍从走了，他才摘下帽子，出现在妻子面前。妻子对他说：
　　“我的遭遇你已看见了，我亲爱的丈夫，你宽恕我吧。知道吗，妻子一旦离开丈夫，才知道丈夫的可贵呢。我这是自作自受，我会向伟大的安拉虔诚地忏悔，请求安拉的宽恕。若是安拉赐福，让我们有进夫妻重聚的日子，我保证再也不会离你而去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对。”哈桑眼见妻子受苦还自责，十分心疼，后悔地叹道：“我一人出门，把你扔在家里，让你跟不了解你的人在一起。我的心肼宝贝啊，告诉你吧，安拉会庇佑我们，我有办法救你出虎口。现在我问你，你是要回到你父亲的身边，跟他永远在一起，以尽女儿的孝心呢，还是愿意跟我回巴格达去，过安居乐业的夫妻生活？”
　　“只有安拉才能拯救我。你快打消这个念头，回家去吧，因为你还不明白你的处境。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们的结局会很惨的。”
　　她忍不住伤心恸哭，两个儿子也跟着她掉泪。仆人们忙跑来观看，见娜伦·若玉公主和她的两个儿子在伤心痛哭，大家都很伤感，很怜悯她们，不由落下同情的眼泪，人人都诅咒努拉·胡达女王残酷无情。
　　哈桑始终躲着，直到天黑，当人们都进入梦乡后，他才起身，走到妻子面前，解掉她身上的绳索，吻着她，说道：“多么难熬的长夜，多么令人难忘啊！莫非我们相会是在梦中？”然后他和妻子抱着两个儿子，在黑暗中悄悄溜出囚禁室，逃到王宫大门前，可是宫门紧闭着，无法开启。哈桑长吁一声：“没有办法，全凭伟大的安拉拯救了。我们是安拉的臣民，最终归宿都是安拉御前。无所不能的安拉啊！我功亏一篑，忘记了最后这个关口，这该咋办呢？等到天亮，可就完了。”
　　他手足无措，绝望极了，又伤心哭泣。他的妻子也万分伤感，对着丈夫泣不成声，说道：“向安拉起誓，我们已无处可逃了，只有等死，我们还不如自行了断，摆脱人间的苦难的。到天一亮我们就惨了。”
　　正当哈桑夫妇走投无路的时候，忽听门外有人答话，说道：“向安拉起誓，哈桑与小公主呀！要是你们夫妻答应我的要求，我马上就给你们开门。”他们听到有人发现了自己，都不敢出声，打算掉头回到囚室去，这时，那声音继续说道：“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不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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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才听出，说话的是佘娃西，于是放下心来，说道：“你说吧，我们都照；办，不过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先把门打开。”
　　“安拉在上，你们必须先发誓我才开门，带我跟你们一起离开这里，我要和你们同甘共苦、生死与共，千万别扔下我在那个婊子手下受折磨，她为了你们的事恨死我了。我的女儿呀！我还有些用处，求你们带我走吧。”
　　听到她这么说，哈桑夫妇心中的疑虑顿消，于是平静下来依言对她发誓，她这才开了大门，让他们逃出去。夫妇赶忙跑出宫门，只见老太婆跨在一个希腊式的红色瓦缸上，瓦缸的环上系着一条皮绳子，它滚动起来的速度比国王马厩中最快的骏马还快。
　　她走过来，说道：“跟我来，别担心。我有四十套法术，只要略施小计，就可以把这座城市变成汪洋大海，把里面的女人变成鱼鳖，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可先前慑于你父亲的权威和为了保护你们姐妹以及不伤城中无辜的百姓，我才没有这么干。好吧，让我显一显神通给你们见识见识，向安拉起誓，一会儿你们就知道法术的神奇了。”
　　哈桑夫妇听后十分高兴，相信这次有救了。
　　于是三人同行，来到城外。哈桑举起手中的魔杖，猛地敲击地面，说道：“神符的仆人们，快出来见我吧！”刚说完，突然从裂开的地面钻出七个魁伟粗壮的魔神，它们的脚插在地里，头顶入云端，依次跪在哈桑面前，吻了三次地面，同声说：
　　“主人！我们前来候命，有话尽管吩咐，我们绝对照办。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能替你呼风唤雨。”
　　哈桑见他们如此忠诚，喜不自禁，壮了许多胆子，问道：“你们都是什么人？叫什么？是魔鬼还是妖怪？告诉我吧。”

　　他们跪下去又吻了吻地面，齐声回答道：“我们是七个神王，每人管辖着神、鬼中的七个种族，总共七七四十九个种族，均由我们统领。除此之外，我们还管辖游荡在山中的妖魔、地上跑的走兽、空中的飞鸟、水中的鱼鳖虾蟆。我们是拥有这根魔杖的人的臣下，听他吩咐，绝不违命。我们是你的奴仆，现在你需要做什么请下命令！”
　　听了他们的解释，哈桑夫妇和佘娃西大喜过望。于是哈桑说：“叫你们的手下出来，让我瞧瞧吧。”
　　“尊敬的主人啊，如果把他们叫出来，你们一定会害怕的。因为他们形形色色，肤色相貌和人类大不相同，有的有头无身、有的有身无头、有的像野兽、有的像飞鸟。如果你非看不可，我们这就让你看像怪兽的那些奴仆吧。尊敬的主人啊，现在你召我们来，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我要你们背负着我的全家以及这位忠实的老妇人立刻前往巴格达去。”
　　听了哈桑的命令，他们一个个默默不语，显出很为难的样子。哈桑问：“你们怎么不说话了呢？”
　　“尊敬的主人啊，圣贤苏里曼曾下令禁止我们背负人类，所以我们从没背过一个人，不让人骑在我们的肩、背之上。这样吧，我们给你招来神马，送你们回去。”
　　“从这儿到巴格达要走多久？”
　　“这段路程即使是轻装骑兵也要夜以继日地走七年哪。”
　　“我到这儿来时，还没走一年，这是怎么一回事？”哈桑诧异地问道。
　　“这是因为安拉的那些虔诚、智慧的信徒受到安拉启示，他们同情、帮助你的缘故；否则，你怎么也走不到这个地方，也不可能找到你的妻子。让你骑象赶路的阿卜督勒·滚都士长老，他让你三天走了三年的路程；还有吩咐黛赫涅叔背你的那位艾彼·勒威史长老，他也让你一昼夜走了三年的路程。这全是安拉的保佑。因为他们能借用真主的神力，他们是圣贤的后裔。此外，从巴格达到云山也有一年的路程，所以说从这儿到巴格达要走七年。”
　　哈桑听了这番话，惊奇不已，自言自语道：“赞美使我转危为安的安拉，赞美减时缩地的安拉，赞美惩恶扬善的安拉，是他帮助我征服困难，让我千里迢迢到这儿来和妻子见面的。现在我也搞不清楚，我究竟是清醒着还是在做梦？难道我喝醉了吗？”
　　然后他仔细打量那些神王，问道：“骑你们的神马，几天可以回到巴格达？”
　　“顶多只要一年时间就地了。不过，一路上需要经过无数陡峭的山峰、广袤的平原和荒凉干燥的戈壁、沙漠，而且要历尽千辛万苦，冒尽重重危险才能回去。所以，我们也不敢担保你们不被其他人迫害。也许他们会在其它魔鬼的协助下抓获你们，那我们也要受连累，他们会指责我们同人类狼狈为奸，带人类混入神王的禁地，冒犯神王，这我们可就担当不起啊。但是只要有你同我们在一起，那就容易对付了。真主既然让你到儿来，他也可以让你重返家园。不久的将来，他也许可以保佑你回到母亲身边呢。打起精神吧，相信真主会保佑你的。别担心，有我们护送你呢。”
　　“愿真主赐福你们！”哈桑十分感激，“请立刻给我备好快马吧。”
　　“是，这就照办。”他们回答完，一顿足，地面顿时裂开一条大口子，他们消失在地下。
　　不一会儿，他们再次出现，带来三匹鞍辔齐备的神马，每个鞍上搭着一个鞍袋，鞍袋的一边挂着水囊，一边装满粮食。
　　哈桑夫妻一人背着一个儿子，各骑一匹神马，佘娃西跳下瓦缸，跨上第三匹神马。他们三人结伴而行，踏上漫漫旅途。走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晨，他们踏上羊肠小道，走向山区，口中念念有词地向安拉祈祷。
　　走啊走，不久，哈桑发现前面横亘着一座雄伟的高山，像柱子一样直冲云霄。他朗读几段《古兰经》，祈求安拉使妖魔退避。后来越走越近，高山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到了山脚下，才发现那座高山，原来是个精灵。它的头像王宫的圆屋顶，嘴像山洞，牙床像小巷，犬牙参差不齐，牙齿像石柱，鼻孔像铜壶，耳朵像盾牌，手像钢叉，脚像桅杆，高不可测，挡住了他们的去路。